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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元一斤虾】刀尖微茫·其三十六

 前文:三十五


锅里的酒酿已经煮得全无酒味,厨房里弥漫着有些发酸的甜腻味道。小小的糯米丸子被心急的女主人下进锅里,翻滚了半个时辰,硬生生熬成了不成型的白糊糊。

 

今夏扔下手中挂满糯米糨糊的铜勺,闷闷不乐地解下围裙,走出厨房眼睛一亮,发现岑福已经回来坐在院中喝茶了。

 

“大人呢?”

 

岑福眯起狭长的眼睛,脸色看来有些困惑。“今日大人告知我不要与他同去花柳巷赴宴,我是刚从城中调查完画商的商铺和货源回来的。”

 

裙摆上的纹样被搓得皱成一团,今夏有些不好的预感。陆绎一向守时守约,戌时已经过去快大半个了,他还未回来。她感觉出事了。

 

……

 

“听闻陆公近来颇爱听评戏?”

 

花楼中人来人往,大红色的三通楼梯上倚靠着千姿百态的女子和轻佻调笑的男子。

 

“是,自小随父亲在外面奔走的时日太长,却不想家乡的东西皆是如此有趣。”陆绎有意回避左右的胭脂香粉,和那画商一起往雅阁中走。

 

画商前日打听到陆绎曾和夫人一起乘轿去城中的乐器行看一架仿制的箜篌,以此为话端开口。

 

“陆公喜爱箜篌?这可是门稀罕手艺,如今苏州已找不出会弹箜篌的琴女伶人了。不过琵琶一样是好的。”画商稍矮陆绎一些,替他拨开头顶的透红珠帘,“只是茶楼里的琵琶,不好。”

 

“哦?”陆绎抬起下摆,在官帽椅上坐下,身后立马有衣着裸露的女子福神上前倒酒。这副少爷做派他倒是不需要伪装,当年在扬州也是如出一辙。

 

画商心念此人话不说满,架子还大,给身后的绿衣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柳柏,多半是心术不正之人,陆公何故同他走近呢?他带在身边的那个琵琶女……哎哟,罪臣之女啊,沾了这样的人还替她赎身,日日包场,我们都不知该说他痴还是骂他傻。”

 

“罪臣之女?老板可知,这世上有许多罪臣本也不是罪臣。”他捏着九分满的酒杯,眼神刀子一样挑拨着圆形的水面。

 

“陆公此话何解?大明律法诛九族,有些人啊,他活着就是罪过。”

 

画商说得轻松随意,却无意触到陆绎的逆鳞。罪臣之女何辜,今夏从没活成罪过。陆绎定睛望着窗外的月亮,此事已过了戌时。他思虑片刻,抬腕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总之,在下奉劝陆公,年轻气盛虽好,但有些人沾不得。你若是和柳柏那样自称清廉的人混在一起,前途啊……”

 

他附身凑到陆绎身边,嗅到他颈间沾上的酒香,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见天日。”

 

陆绎闻之而笑。他顿首,傲慢矜骄地敲着杯壁要续上一杯。

 

“是吗?如何不见天日呢?倒是老板,不能说的秘密多的很,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解释解释那三幅赝品,究竟是怎么回是。”

 

“陆公道上行走这么多年?怎会连此般伎俩都不懂?”画商心里打鼓,望向绿荷红掌屏风后悄然静坐的总管本地税收的最大的矿监税史。

 

“和那些自命清高的人走得太近,不是良策。”

 

画屏后女人般尖细的声音穿出,陆绎偏头,勾起半边嘴角,自笑猎物上钩。

 

“陈公公,不妨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不见天日。”陆绎从他进屋时就注意到的兰草架下抽出这些人藏的长刀,径直劈开了鸡翅木宫涤缎纱的屏风。

 

后头的人四周游女环绕,头发半白垂坠,指间琼酒一壶。一个太监,哪里舍得错过风月之乐。

 

“陆公该叫我陈大人,你再清高正直,也是民。不像那个柳柏,身居官位,我还有兴趣一斗。”

 

“您真是好大的官威啊,陈公公手段,在下不得不佩服,整个苏州城都被你一个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陈大人指端捻成萎靡的兰花,眼神睥睨。

 

“阉人?那又如何,有钱有势照样能过人上人的生活。倒是陆公不通风情,仗着自个儿是皇商,扰了我们跟商帮的规矩不说,来此数次,也不碰一下我们的姑娘,叫她们寂寞守春闺……”

 

陆绎衔着鼻尖过分浓郁的酒香,一时了然。

 

窗户纸黏在窗户木栏上破裂,他飞身下楼。

 

“大人!”今夏回身,青白色的衣摆陀螺一样旋转,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称陆绎大人。

 

却见花楼中有几个打手装扮的人追赶出来,今夏拉住陆绎还未站稳摇摇晃晃的手臂。她一看才发现夫君面色红红,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大人,你怎么了?”今夏捧着他醉态沉沉的脸,凑近嗅了嗅指尖的酒味。

 

画商故作潇洒地从金红匾门中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到今夏陆绎二人面前。

 

今夏搀着他有些软的身子,舔着后槽牙看那楼中陆续走出许多挂着这副自以为聪明的表情的人。

 

“算计他?”

 

“是他不该算计咱们陈大人!”商帮众人抱拳,满嘴对上位者的恭敬和奴言。

 

今夏紧了紧兜住陆绎后背的手臂,面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就凭你也想给我家大人下药?问过我了吗?”

 

“陆夫人莫怪,是你家大人不守规矩……大人?”画商的画原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适才反应过来大人二字。

 

今夏依旧护着陆绎,摆出女捕头的英姿。

 

“难道……你们没听说过锦衣卫吗?”

 

话音刚落,四伏的锦衣卫已然将整条花柳巷包得密不透风,衣冠不整的陈公公被押在暗藏在楼中的锦衣卫的绣春刀下。

 

岑福赶来,率领锦衣卫收场押人。

 

“大人?大人?”上了马车,一直撑着陆绎这副不算轻的身子骨的今夏已经脱力了。她现下只怕陆绎真的中了迷香,回去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

 

她摇着陆绎软成一团的身体,努力捏着他的两颊,想要往嘴里灌点水叫他清醒过来。

 

“陆绎!醒醒!”

 

她抹去额上的汗珠,着实累得烦燥了。

 

“今夏……”

 

陆绎张开含水的桃花眸,看向汗涔涔的小夫人,沾了香汗的额发一缕一缕沾在皮肤上。

 

“大人……你,你忍忍,回去我给你找林姨给的万通散解开药性。”今夏攥着陆绎靠近的手掌,显然那双手正意图分明地往交叠的领口伸。

 

“我不要。”

 

他只想要眼前的小夫人。


“陆绎!”

 

将才在口齿间探入分毫,才发现压根就没有酒味。

 

“你装的!”

 

马车很合时宜地停在了院门前。陆绎掀开车帘,直接将人横抱在腰间,不顾她气得骂人,抬脚便进了房。

 

“袁捕头,太慢了。”

 

长长的索取将人抵在彩色玻璃门上,红蓝色的光神倦意乱地照透女儿家的柔软。

 

“说好了陪你吃宵夜……我可不能随便食言。”


 



后文: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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