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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AU|穆老弟子今夏X穆老弟子小新】桃花倦倦·满月



满月


今夏挑了最慢的船回扬州,沿运河小道悠哉游哉地荡了近两天。

 

晨昏轮转,一路岸边低垂的木芙蓉花树相随。

 

“你就这么答应把树砍给蓝青玄了?不是才看着它开了一回花吗?”小新将刚从沿途水上小贩手中买来的桂花糕放在舫中的小桌上。

 

“答应了的事……我反悔也不好……”今夏单手拆着纸包,“我想啊,即使那棵树长得再高大、花开得再好,也不过只有我一人独看。”

 

她当初是念着陆府后山的那棵桃树,才鬼使神差地在院里种下了小树苗。小桃花自己骗自己,等到这棵树开花了、结果了、长得参天一般大了,她就能永远把陆绎忘了。

 

两年太短,思念还未完全长成愁绪。两年又太长,让她在一开始就发现自欺欺人是行不通的。

 

行旅中的第二夜降临,小新望见了门外高高的圆月。

 

花好月圆。

 

“今天是……八月十五了。”

 

“嗯。哥哥,你知道吗?姨告诉我,我的生辰就是八月十五呢。”今夏笑盈盈地说。

 

“我知道,当年在南京,林大夫走前写了你的生辰八字给我,还缝在了她给你做的那件衣服的领口里。”他擦擦今夏嘴边的糕饼细屑。

 

“是吗?你怎么没早告诉我呀……”但今夏觉得赶上了这一天能和亲人在一起,还算很高兴的。

 

年迈的老船夫拭了拭额角的汗,回头说前面就是扬州码头了。

 

中秋夜的扬州城很是热闹,仿佛聚齐了人间的各色欢喜。

 

今夏拉着小新的手穿梭在彩灯高挂的街道上,脸上是孩子般的笑。

 

“老板,我想要那个小鱼花灯。”她指着挂在高处的纸糊金鱼,摊主用长钩子取灯添烛的时候,今夏低着头从荷包里数出碎银子。

 

“哥哥,中秋快乐。我实在想不起来当年在京城你提着什么样的灯。”她双手握着竹杆,递到小新面前,“可我知道你给我买的是小鱼花灯,这么多年,你也总是给我买小鱼花灯。”

 

哥哥眼中灯火熠熠,暖洋洋的。

 

小新过去总是半开玩笑地说今夏都不记得了,却又一边紧着好吃的、好玩的、她喜欢的东西给今夏。

 

“我的小气哥哥,送给你。”其实今夏都记得,都念着兄长的好。但今日一别后,他们会相隔很远。她还有些未完成的事情需要留在江南一段时间。

 

今夏想着便垂下了头,花灯顶上的通风口透着明亮的光点,烧得眼睛有点湿湿的。

 

穆新接过了她手中的花灯,摸了摸今夏矮他一个头的小脑袋,“傻妹妹,谢谢你。答应我,来年一定再让哥哥陪你过生辰好吗?”

 

他相信不过一年,今夏就会如约到京城了,不着急。

 

“嗯。”

 

“走吧,我们去吃月饼。”

 

“何姑家的吗?”

 

“不知道还买不买得着。总之,去看看吧。”

 

“那得快点呢。”

 

……

 

手里提着刚出炉的月饼,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小院门前。小半年没有人住过的房子积了好些灰尘,二人只点了两盏烛台去厨房里翻找砍树的家伙什。

 

红白相间的金鱼花灯悬挂在后院的矮墙上。

 

今夏不忙动作,在枯了的小水池边扑着身上的灰。

 

铜壶里刚烧好的热水灌进小茶壶,又灌进烫酒的器具里。

 

“哥哥,其实我还从未问过你,你是何时到师傅身边的?”今夏穿回抖干净了外袍,坐到小桌边上看他泡茶。

 

“大概是……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吧。”他抬起眼珠回忆道,“师傅当年路遇一个被倭寇屠杀的村落,那时我还尚在襁褓,被人藏在地窖里才幸免于难。”

 

“啊……”她过去不知道这些,“那些倭寇还真是该死……”

 

“若是这样说,我还算是扬州人呢。”小新笑道,那个村子在扬州边界的一处悬崖上,穆老是被那里安静无人的水声吸引,才误入了只剩下他一个婴孩的村落。“师傅请人葬了我的族人,带着我回穆府。”

 

今夏吹着杯中清茗,扳着手指头算小新当时几岁。“这么说,我没来之前,你人生的七年都是在穆府里长大的了?”

 

他点头。

 

“那哥哥可有见过师母?”

 

他摇头。

 

“师母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师傅有他们的孩子。”小新惋惜,师傅独身云游多年,年过半百才收养了他和今夏。“你可知南京藏书楼里的曲谱都是师母多年前写的?我小时候就是看着那些长大的。”

 

“难怪了,那些谱子保存得可好了。但你爱看谱,不也可以和我一样学琴吗?虽说你聪明,曲工难不倒你。”

 

“那是因为师傅觉得与你有缘分呢。”小新摸着钵形茶杯暖手,“师傅爱桃花,那是他与师母年轻时定情的花。初见你时恰好你穿了一身的小桃花,他见了便念起许多事。”

 

今夏回忆着,师傅总是事无巨细地亲自教她弹琴,还为身长不足的小小的她亲自打造了小琴。

 

一双儿女继承一双人的绝学,圆了穆老一生对琴艺的浪漫。

 

“定情的花?也难怪穆府院里种的是桃花树了。”她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有样学样地说过那样一句话——

 

师傅为何偏爱桃花?

 

穆老画过千姿百态的歪脖子树,画下都是那段情,是那个人。

 

“或许你们真的很像。”小新想着穆老过去的故事,师母去世的那年,穆老思念成疾,种下新树。

 

今夏听着这话,突然才想起来陆绎曾说过,那棵树上碗大的疤是个伤口。“难道?歪脖子树上的疙瘩,是因为师傅也曾想砍下它?”

 

那硕大的疙瘩,是伤口上堆积的眼泪。

 

“是啊,曾经有人劝他斩断执念,年岁还长,若不走出困顿,结婚生子,穆府如何还有后人继承?”小新将月饼从中间掰成两半,绵密的豆沙里渗满了月光。“但师傅等得太久了,等到树长得比人高了仍日日沉湎在对师母的怀念中。他不忍斩断这种执念,决心一生遗憾。”

 

遗憾,今夏曾经也想为自己留下遗憾,还念想凄美的一生未尝不好。

 

“夏儿,你终究和故事里的人是不同的。我总觉得你心虽不察,却是带着希望种下了眼前的这棵树。”过去的两年里,小新眼看着今夏逃避心事,全身扑到忙碌的事务上。“你总盼着它开花不是吗?”

 

“是……我总盼它开花。”


“我太想太想和陆绎一起看过的那些花了,太怀念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期待在花开正好的时候他也刚好到了桃花谷来找我。”


今夏说起心里话,不自觉地滴下泪来,一时想骂蓝青玄狠心,要了她心爱的小桃花树。

 

“怎么了?”

 

今夏看着闪着光的小斧头,倾身靠到小新肩膀上,“我们不砍了好不好?一点点把它挖出来,我怕它死了。”

 

“好。”

 

“你一定要监督那个蓝神仙,好好养着它,别让它死了,它才刚刚开过一次花呢。”

 

“嗯,我一定盯着他。”

 

月饼吃完,小新收起了斧头,再入院中的时候发现她挽好了袖子,蹲在树下一点点地搬开小土块儿。

 

花灯里红白相映的光照在今夏圆润白皙的侧脸上,很好看。

 

襻膊将宽宽的月青色袖子缚在身后,她眼神柔柔的,细致地用小铲子拨开树根千丝缔结的轮廓。

 

夜色下照顾桃花树的女孩,恍若明媚的桃花新娘。

 

朗月晴空,不受浮云遮罩。就这样看着长成十七岁的少女,小新哥哥希望她能有许多的幸福。

 

……

 

清晨的江面很平静。

 

石桥下漂出燃尽了的莲花灯。红粉黄白四色,互相撞在一起打着转。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小新站在码头上和今夏说着告别的话。

 

今夏从未觉得他这么啰嗦过,大到出入安全,小到不许贪杯,说个不停。

 

“哥哥,你放心。一定是我过去太不懂事,让你照顾我太多了,倒叫你现在只怕没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来交待吩咐了。”她的眼神随着水里的花灯一直飘,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直面小新的目光。

 

“你知道就好。桃花谷中的事情我在京城还会继续管着,若是没什么太要紧的,妹妹不要勉强自己。”穆新把今夏昨夜送他的小鱼花灯从灯杆上摘下来,挂在了船檐下。

 

“好。”她鼓起嘴巴答应,“我会想你的,哥哥不要让蓝青玄欺负你哦。”

 

“自然是不会的。”小新笑着回应,身后的船夫催促了第三次,他才转身上了船。

 

今夏望着远去的船越来越小,小到在清淡的水墨中用最细的笔也画不清晰了。

 

秋日里,早晨的风温如软玉。

 

……

 

扬州慢·桃花倦倦

顾盼桃源,

丹青竹外,

秉烛与夜航船。

渡清寒秋色,

叹乔木情绵。

水中月,遥遥随梦,

花灯花树,

仍念童言。

去金陵,再别扬州,

轻数经年。

 

往昔为伴,

任天真,却愁心宽。

今桃妹竹兄,

月下临别,

秋露清欢。

独去余波江上,

残灯转,思语千般。

待别后花笺,

写添衣琐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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