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白甜

【古代AU|穆老关门弟子X大师姐家锦衣卫】桃花倦倦·花开1

花开1

 

小今夏总是哭着睡着，又哭着醒来。濡湿的香枕噙满决堤的泪水，随六月的温度一起被她紧紧裹在棉被里。

 

丧期中见面，两个伤心的孩子相对无言。陆绎知道今夏责怪自己，也明白这本不该是她的错，但他却无法开口，话到了胸中也失智失勇，没了逻辑。

 

院中的日日顾盼晴空的垂丝海棠落尽了，庭下满目缟素。今夏不舍仆人将一地的花瓣扫去，日日蹲在树下抱着音箱摔裂了的琳琅，以小小的身躯守着落花。

 

天一亮陆绎就该走了。

 

他不放心，静悄悄地入了今夏的房间想看看她的睡颜是否安稳，双眸是否还像桃核一样红肿。

 

小人儿蜷缩在床上，粉缎被衾卷作一团。陆绎舍不得她一个人哭。

 

忽地背后有人掀起了被子，捋得平整服帖。今夏抽噎着转过脑袋，干净熟悉的暖香萦绕鼻尖。

 

“我……”刚一开口，泪珠又接连滚下来。

 

“不哭了，乖。你这样母亲会担心的。”

 

“对不起……为什么我不能保护师姐，为什么我让你替我出门去买了琴弦，本来不会这样的……”在少年故作的镇定面前，她觉得更加悲伤难过，声音嘶哑阻塞在干涸的喉咙里。

 

今夏知道他的难过一点也不比自己少。枕边的海棠香囊被陆绎紧紧攒在手心里。

 

“……”陆绎拨开她哭湿了的青丝，月光追着滚烫的热泪砸进他心里。

 

房中黑漆漆的一片，陆绎背着窗户坐在床沿上，一色孤清。今夏忽然坐起身来，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薄薄的眼泪在今夏的指尖无声融化。她的手好凉，却比陆绎的心暖，令他不顾一切地将今夏揉进怀里。

 

七日余味悲戚，陆绎恍然，怀里的女孩就算自己哭成泪人，也时刻感知着陆绎的伤痛。

 

她再难过，他再难过，他还有她。

 

“陆绎，你为什么不骂我不责备我，我以为你连这样的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少年的眼泪留在她掌纹的沟壑里，今夏哭得更厉害了，放肆的情绪倾泻在陆绎的胸口。

 

“我从来都没有一刻想过是你的错，今夏……”他靠在今夏的头顶上叹气，拥抱来得更强烈了些。“不要再躲起来自己一个人哭了，也不要把自己看成可以给我发泄情绪的对象。”

 

陆绎轻轻拍着她一抽一抽的背脊，拥着他珍视的人儿一起躺进被窝里。

 

“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他看着今夏婆娑的泪眼，湿漉漉的睫毛被情意剪碎，投在白皙的面颊上。陆绎低头在今夏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嗯。”她以哭腔认真地回应道，“好起来之前，你也不要自己难过，写信告诉我……”

 

“我会的。”

 

“受伤生病了也要写在信里……”

 

“知道了。”

 

“我不像小时候一样跟你抢师姐了，以后我陪你想她好不好？”

 

“好。”

 

都好。海棠千花似锦，还开在暖春驻留的心里。

 

……

 

陆绎正式成为锦衣卫前的秋天，小新和穆老踏上了归途，路经京城接她回桃花谷。

 

小姑娘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裙子，校场前萧瑟风中的暗红色落叶卷起轻纱裙摆。

 

“我要回杭州了。”

 

“照顾好自己。”他知道京城的这大半年给她留下了太多复杂的回忆，“回到桃花谷好好散散心，多笑笑。”

 

好几个月没见，陆绎觉得她长高了些。他解下藏在左臂护腕中的琴弦，母亲的丧事过后他偷偷将染过血的琴弦制成了手绳带进来，当个念想。

 

“这根弦本就是你的。”琴弦上穿了三枚小金珠，落在今夏纤细的手腕上，“让她陪着你回杭州吧。”

 

“可是，你呢？”她面若桃花，眼目含秋。

 

“我无妨……终选时不能再传信出去了，等我得了空就去杭州看你。你呢？母亲曾说过想帮你找还在京城的亲人。”

 

今夏摇摇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遇不见或许就算是我与他们没有缘分吧，我有小新和师傅，还有你，也不孤单。”

 

雁过破云，画彩勾染，墨色惬意，气象温和。

 

“你答应我要平安的。我该走了，再见。”

 

“嗯，再见。”

 

……

 

陆绎初时得不到外派的任务，作为指挥使的儿子的他当上锦衣卫后，京中各派盯着陆家的势力虎视眈眈，他也不敢轻动。

 

杭州城中近日出了一起私盐案，朝廷怀疑富商司马长安与主理四盐运司的高官有染，需要锦衣卫暗中调查。

 

再见面时，盛放的桃花树下，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陆绎背着行囊，看得今夏痴痴地笑。

 

她心觉，鲜衣少年大概说的就是这般吧。

 

“这位漂亮哥哥，真教我好等。”她吹开一朵花托上的花瓣，两年的时光飞逝，她个子又蹦高了许多，如今已经十二。

 

今夏听说有锦衣卫进城，打定了主意就是陆绎，没来得及告诉师傅就独自跑下山来。今日她绾起长发，换了一身青色的男装。

 

“许久没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不等我了呢。”

 

“谁说的……”今夏一步步靠近，端详陆绎的面容。或许是未见的时间太长，她觉得这张脸和印象中有些不同。

 

小时只觉得他长得像师姐，如今是觉得他长得像陆绎，是独一无二的样子，独占那一份俊俏风雅，被春日里的簪花小楷细细描摹。

 

“可惜你穿着男装下的山。”

 

“嗯？”今夏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陆绎溢满笑意的眼睛。

 

“这簪子的主人是一位名字叫今夏的姑娘，穆小公子，你说我该去何处寻她呢？”他手里的云雀簪子在春华下熠熠闪着光，烧蓝打制的云雀衔着蔷薇色的粉晶。

 

她跑过去投进陆绎怀里。

 

“你说去哪里寻？”

 

他笑而不语。

 

山水金碧更胜帝京的春日杭城，最是重逢的好地方。只道是，桃花树下桃花面，眼前人是心上人。